《逍遥御风》 第七章 采花雪山下 免费试读
大师红着脸解释说：“最后一句也是白乐天所作，全是偷来的。”
方大娘疑心的说：“哦？他在哪一篇里有过这句，我好像没听过啊！”
剑客的笑声戛然而止，张大了嘴望着大师。“你偷过头啦，人家还没有被贬到江州哪！”
大师也吓得捂住嘴，“是啊，这首诗白乐天还没写，得过个七八年才会问世，到时直可与长恨歌比美，领一时之***。”
方大娘和薛涛都张大了嘴，“连人家没写出来的诗都能偷？”
大师无奈地耸肩，“事实如此，我已不慎露了天机，请你们不可传出去。”
方大娘讶然。
“天机？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何事？老身觉着你们有点奇怪，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北方胡人，怎么听你们的口音倒像是北方胡地的口音？”
剑客一本正经地说：“咱们的家乡是在大江之畔，确实是南方的人，说胡音是为晚生们的满口胡言乱语先打一个底，到时还请两位大娘有怪莫怪。”
说到后面，剑客竟然还藉着胡音幽了一默，逗得两个大娘都笑了起来；薛涛还斯文的用手掩口，来个笑不露齿。
方大娘可就拍案大笑，露出白白的一口牙。“有意思，竟然能从胡音扯到胡言上去，老身倒真想听听你是怎么个胡言乱语法？”
大师拿出蛇皮卷。“咱们俩可以说是修道者，凑巧杀了一条危害羌人的巨蟒，剥其皮，见其刀枪不入，想做件皮甲，听说只有大娘才有此能力。”
方大娘点头，“原来如此，定是祥记毛皮行的掌柜告诉你的。”
“是，大娘真是神机妙算。”剑客乘机拍马屁。
方大娘笑着说：“我来益州也没几个人知道，不是他是谁？”
薛涛似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如果公子刚才说的是真的，说到神机妙算，妾身等哪及公子等？”
方大娘说：“对，说明白点儿，你刚才是说真的还是在胡言乱语？你说乐天要被贬江州，他不是在京供翰林的吗？怎么会……”
“听说过伴君如伴虎吗？天机不可泄露。我们所说的句句属实，没有比我们更准的了。咱们上知五千年，下知一千余年，所说无有不中者。”剑客夸下海口。
薛涛微微地笑了笑，“这话倒是有点胡言乱语的味道了，那请公子先说说妾身吧。”
剑客嘿嘿笑了两声，“灵不灵当场验，说对了您别不认，到时又说我们胡说八道。”
见薛涛笑着点头称是，剑客长吸了口长气，作势要说，等到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他却推了大师一把。
“你来说吧，这段你比我熟！”
众人差点为之绝倒。
大师笑骂道：“又要我说，你自己记不得，就别来找我麻烦嘛！”他清了清嗓子说：“薛校书做了半世乐妓，早就厌倦了。您老人家要在南郊浣花溪边筑一小楼，效仿杜工部……”
薛涛惊叹，“你怎么知道？这事妾身还只是在空想中，尚未做呢。”
大师笑而不答，只是补充道：“那您就快去做，您有七十三岁寿不好好准备一下，您这后面的二十几年怎么过得充实？”
薛涛感激地哦了一声，“谢谢公子指点。”
方大娘在试了很多种方法后，还是无法铰开蛇皮。“公子，你们是怎么把这蛇皮剥下来的，老身虽有玄铁针可以穿之，却无法切裁。”
大师奉上金绝阴剑，“此剑可用。”
方大娘试了一下，“果然是宝剑，有此足矣，你们准备怎么做呢？”
剑客笑问：“会不会做水靠？”
方大娘笑了笑，“天下之衣未有老身我不会做的。”
大师一脸佩服地说：“那就做成长袖的水靠吧，边衣连帽够不够？”
方大娘想也不想地说：“四套都够了，余下的还可以做四五副手套，两双袜子，还有不少皮条。”
“就这么做吧，工钱怎么算？”
方大娘淡淡一笑，“老身看你们顺眼才会做，收钱不就生分了？历年来给王公贵胄做衣甲，老身还会缺钱吗？你们三天后来拿吧。”
剑客上前一步，“那就量身吧。”
方大娘又笑了。“老身做了一世的衣甲，这衣服大小，一看你的身材就知道，不用量尺寸的。”
闻言，二人连连谢过。
二人正要告辞，薛涛客气地问了一句：“两位公子用过饭没有？”
剑客笑了，“还没。要是校书大娘愿意请客，那就不客气罗。”
大师给了他一拳，“有你这样打蛇随棍上的吗？”
两个大娘都被他们逗笑了。
薛涛止住了笑，“那你们就在这里用饭吧，饭后妾身为两位抚琴一曲。”
“这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小生在这里先谢过。”
剑客毫不客气地一揖，大师见他脸皮忒厚为之侧目。
两个大娘倒被剑客的故作姿态逗乐了，笑得合不拢嘴。
用罢一桌丰富的川菜，撤下了饭食，两个丫鬟抬上一架古筝。
薛涛对二人点点头，伸手铮铮地弹了几下，就成了一个调。
大师长吐一口气，“乖乖，才一拨就有流水之美了。”
只见在座的人都在瞧着他，薛涛更是微笑。“看来洪公子是诗兴大发了，就让妾身激发你的诗兴吧。”
大师连忙摆手，“胡乱说说罢了。”
这时，薛涛已双手连环按捺拨弹，抚着古筝发出流水般的乐声。
大师二人虽从未听过这首曲调，却也听得如痴如醉；但是再弹下去琴声渐涩，最后戛然而止，薛涛的眼中泪光隐现。
剑客奇怪地问：“校书大娘，您怎么了？”
薛涛别过头，拭去眼中的泪水。
方大娘代为回答：“妹子是在感伤自己的身世。”
大师应景地漫声吟出：“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叹的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校书大娘不用伤感，这么多才子文豪能与您诗笔论交，可说是何愁世上无知音，天下无人不识卿？”
薛涛转过头时竟是一脸笑容，“我每弹此曲都是这样的，但是公子的诗不是也叫我引出来了？呵，刚才的用词真是美，还连偷带改的也真不容易。”
大师张大了嘴，省悟自己上当了。“敢情您是哄我作诗的，我中计啦！”
剑客不禁呵呵大笑，“看你这小子爱现的，让人摆了一道吧！”
方大娘忍着笑说：“不是这么说，校书妹子每弹此曲总能引得人诗兴大发。去年元稹就是听了此曲一口气写了三首绝句。”
大师问道：“可是那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元稹？”
薛涛讶然重复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真凄美的句子，是不是元御史纪念其亡妻之作？”
大师无奈地耸肩，“是，不过就不知他是哪年作的，说不定又让我泄露了天机？您就当我是听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
他这番话说得三人都笑了。
是夜，两人被薛涛挽留，住在望江楼的客房中，二人既是校书大娘的朋友，房钱自然是免了，这下可省了不少。
次日一早，剑客就找大师问：“这三天时间该如何打发？”
“我无所谓，在这里四处玩玩就可以了。”大师反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剑客想了下说：“嗯……我想去拓碑。”
大师一愣：“拓碑？”
“是啊，把这些碑文拓下来，放在一个地方，以后可以卖钱！”剑客兴奋起来了，一脸憧憬地说：“再找些名人签名……哇！身价就直涨千万倍了。”
大师兴奋地补充说：“高啊！我们这就去买纸，专找些后世失传的文物保留下来。呵呵……”
三日的时间是很好打发的，大师与剑客每天都抱着纸到处去拓碑，还不时去林里看看豹子，回到楼里就请薛涛签名落款。
薛涛虽不知二人这是为何，但见只要自己落个款这么简单，不用本钱，就给他们签名。
三天下来两个人就拓了四百多个碑，宣纸也扎成了大大的一捆，每每想到它的价值，二人作梦都会笑。
第四日一早，方大娘给二人带来了四套蛇皮宝衣，像极了二十世纪的潜水衣，两人到房中去试穿，还真是合身。
方大娘的手艺果真不是盖的！
方大娘还介绍道：“你们这宝衣是永远不会坏的，缝的线都是用金丝猿毛混金丝纺的；还有这腰囊和手套，有了它，空手入白刃也不怕会伤了手。”
两人见到衣服上连别剑的槽套也有，直赞方大娘想得周到。
“方大娘，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样感谢您。”剑客感激地说。
方大娘看着两人，沉吟了一下，“老身看你们倒是很神通广大，不知能不能找得到雪莲花，一位名医说老身的病要用这味灵药来调养，老身来此也是为了寻此花入药。”
大师哦了一声说：“原来大娘有病缠身，雪莲花本来就是用来治疗妇科诸症，而且还有止血补气的灵效，很多灵丹都要它入药。听说要到大雪山之上才会有，只是什么时候开花我倒不知；要是现在开花，去采些来倒是可以做得到。”
方大娘听了，喜形于色。“现下是开花的时节，一般只在向阳的雪峰才有。”
剑客侧首问大师：“最近的雪山在哪里？”
大师想了想，“贡嘎山，就在沪定那里，西南边八百多里。”
剑客于是满不在乎地指着西南方。“才八百里……一天来回时间上应该是游刃有余。”
这话听得方大娘和薛涛眼睛都直了，“这里去大雪山可不只八百里，盘山绕水的上千里啊。”
剑客看看天，“希望雪山上的天气也像这里这么好。两位大娘，你们就在这里等好消息，咱们还要回来吃晚饭。”
两人借了两匹马就出发。
到了城外，大师和剑客找到豹子，把马交给豹子看着。
二人驾起剑遁就冲天直飞，这次用上了指南针定位，二人伏在剑上，把飞剑运到人所能承受的极速。
飞剑跑起来极快，不到一个钟头就到一个雪峰前，虽说这里并无雨雪，阳光灿烂，二人却要顶着刺骨的寒风在冰峰旁边驭剑，超低空掠行。
转了四个山头，见到一个山谷，降低剑遁再看时，谷中果然有雪莲花，一丛丛的散布在山上，星星点点的有好几百株。
大师就地采了数十株放入腰囊中就飞回，飞到成都城外还不到午时，骑着被豹子看守吓得半死的马儿得意洋洋地回到望江楼。
方大娘见了这么多雪莲花惊讶得合不上嘴，“哪用得着这么多，我只要三、五朵就够了。”剑客大方地给她十五朵，给薛涛十朵。
这对两个大娘来说真是意外之喜，这种东西不说是稀世奇珍，也是昂贵的药品，在药店中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一朵，因为常常缺货。
在薛涛的建议和介绍下，剑客把剩下的雪莲花卖到药店，又赚了八百多两，也算是大大大发了一笔财。
这么多钱够平常人家开支三十年了。
要知道，当时的条件，以人力去采集可是要冒九死一生之险，所以有时一朵雪莲花卖到十两的高价还是有价无市。
了却方大娘的心愿，两人就要走了，当晚两位大娘设筵为二人饯行。
薛涛见到二人行囊中插着两枝自制的竹笛和洞箫，叫二人吹一曲。
大师和剑客推辞不过，试着吹了起来，不料一曲下来，竟是欲罢不能，连前来吃饭的人都围过来听。
一千年后的音乐让他们大开“耳”界，觉得有趣得紧。为此，薛涛大为赞叹之余连夜张罗，赠二人两枝价值百金、工艺上乘的紫竹精制箫笛。
翌日早上，二人出了成都城，展开了新的旅途。
大师分析，现下是唐宪宗元和五年，大天师是在元和二年埋下法宝，按道理说，他应该还在，可惜一切的记载里大天师都没有在元和年间出现过。两人无法可想，只好先去天师府看个究竟。
二人刚离开成都，灌江口就发生有一家人被灭门的惨事。益州捕快急着去办案，查到当晚有一个断了左手的黑衣老太婆投宿，第二天这一家就被杀了。
后来青城山天师宫的道士听说这件事，也跑来看。一时，益州城里有老老小小的道士出没。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个黑衣老太婆好像是青城山天师宫的一个敌人。
大师和剑客当然不会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他们驾起剑遁沿着长江上空顺流直下，二人有过时速一、二百里的经验，就放开速度猛飞。乐山、培都、万县……一个个市镇从身下滑过，顶着刮得脸发痛的风向前猛冲，剑遁是还有余力加速，人和豹子却受不了。
眼见已经冲过瞿塘峡了，巫山十二峰就在眼前。
这时，两人已经有点疲惫了，原来驭飞剑是很耗神的，用久了更加不得了，二人倦意十足了。
剑客的功力不深，所以累得快；大师带了头豹子，消耗得很厉害，所以二人决定要歇一下。
这时，天未过午，二人按下剑遁，就在巫山群峰的一个山顶着陆。
才一歇下，豹子就吼了一声，一个飞窜进入林子。
大师在后面嘱咐道：“花花，别走远了。”
剑客和大师两人就依着山石坐在山上，大师解开一个油纸包，两人吃了几个烧饼，就闭目养神。
空山鸟鸣松涛阵阵中，两人就迷糊地睡了。
一会儿工夫，豹子嘴上带着一抹血迹，懒洋洋地回到两人身边卧下，舔嘴清洁自己，大师抚着它的头就睡着了。
一条人影无声地从山下来，是从树上来的，足不沾地，只见他像长臂猿一样，双手扳在树的枝枒上一飘一荡，像飞行一样飞快的接近，轻轻地落到二人前面的空地处。
豹子的感觉很敏锐，瞪目立起，躬身竖毛，发出敌意的吼声。
大师二人马上惊醒，一看，来人已立在前面七八米外，竟是个十三、四岁的童儿，一身淡紫色的道士服，头上还扎着两个丫角髻。
剑客见来者眉清目秀，就喝止豹子：“花花，别胡闹。”
来者有礼地向他们行长者之礼，“两位仙长，家师有请。”
二人闻之一愕，对视一眼。
剑客于是发问：“令师何人？”
大师轻抚花花的头，使它对来人敌意渐消。
小童回指山下一谷，“家师袁天启，是唐初四大真人袁天纲之曾孙。潜修于巫山明月峡，但观二位仙长仙驾光临，特遣弟子来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