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御风》 第五章 貂骑来袭 免费试读
太行八路军今天的工作不少，先要把箭枝收回，共收回了一万多枝箭，居然没什么损失，主要是因为敌军中的弓箭手也带有不少箭，合起算来不但没损失还有盈余。
事实上，从尸体上拔回的箭是损坏不下三千枝，主要是后面的雕翎松了或箭头钝了不太合适做弩箭，用弓来缵射还尚堪一用，所以都收回来，洗洗血迹后应该可再用的，丢了实在太可惜，一枝箭制作起来至少十天半月。
至于箭杆完全折断或是箭头脱落不堪再用的不到一千枝；再说如果是用来做烧营的火箭也不须精确性吧，所以只要能射得出，不论坏成怎么样，都被扎了油布废物利用。
至于收回来的三百多把弓和有点损坏但还勉强堪用的约两千多枝箭，就放在前阵的步兵中，让他们在双方尚未短兵相接时可胡乱射出去，只要能对刀枪不能砍到的敌人进行有效杀伤也就无所谓好坏了。不然那牛金鹏和骆擎山的一千余人马就是来看戏的，白吃粮不战斗，浪费人力也是不好的，得让他们也战斗。
至于阵地上的兵器也被太行八路军们收回来了，刀剑就堆在了箭阵后面的营地，被射坏的皮盾也被收来，安放在拒马和做护墙的车阵上，搭成棚状。有它毕竟比没有防护强。至少箭雨射来的时候有点东西挡一下，在下面最多被箭射伤，不易被箭射死。
至于收回来的一丈八长枪也有两千根，这东西多多益善，斜放在拒马上，一人两把，用来对付冲击拒马的骑兵最有效，能让骑兵冲得快就死得更快；加上后面的箭阵，只要前阵不被突破，弓箭能持续杀伤，任何精锐的军队攻来也不用怕。
剩下在死人的身上还有头盔和甲衣是有利用价值的，头盔是人手一顶了，别看只是硬皮所制，战场上可说不准什么时候要挨刀箭的，必要时可以减少一点损伤也是能保人一命的；甲衣沾太多血了，大伙儿没兴趣要，就免去让死人赤身裸体了吧。
最后这一地的尸体，倒是最累人的事，不处理会腐烂，而且会衍生瘟疫，只要摆上一日尸体就开始有虫蛀了，尸水流淌，不得不尽快处理掉。
幸好余日庆想到最无奈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阵前五十丈左右划出一个弧形，叫人去挖许多每个宽八尺深六尺的坑，每个坑长二十二丈，大约每隔三丈挖一个坑，把尸体就这样丢下去，一坑可以放三千多具死尸。然后在上面填上二尺松土。
这样坑里还差个一两尺没有填平，既能盖住死人腐气，也是一种陷坑，要是有人敢跳下去，必会陷进去。多出来的土就堆在坑与坑之间。并在土堆上放尖木桩。不论是人是马。要冲过来必要慢下来闪避，一旦他们在箭阵前减速，就是等于在找死。
不过这么一来，工程就变得很浩大，加上还要分派人准备今晚警戒烧火用的木垛，只有一千多人在干活儿，到了天色发黑，埋好的尸体还不到三分之一。
而官兵一退回去就没有什么动静了，大概胆都吓破了，也有可能是在讨论下一步怎么破阵。
可是大师、剑客、公孙凤还有牛金鹏三兄弟认为，今天晚上官兵很可能会来夜袭，于是余日庆趁早就组织起准备夜里去烧营的二百多人先去好好休息，到了晚上就看谁比较能折腾吧。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种骚扰足可让对手应接不暇，没有时间主动进攻；想到官兵将一夜扑打着火的营帐，余日庆就是睡着了也带着笑。
到天色全黑时，骆擎山就带领这二百人去夜袭，这次去的人之中，有一百四十个是能开硬弓的，并且把那些有严重损伤、只能扎上油布做火箭的箭全带去。反正烧营与箭头锋利和精确度无关，只要能把带火的箭射进营去就可以了。这次只去了十五具连弩，照旧四十五个弩手一人带一百五十枝箭，只需射上几下就够让官军不敢追出来了。
作战计划是，全部的人分成十五组，其中三组是各带五具连弩，分散在三个营门外面，只要有人出营就发一弓五枝劲箭。五具连弩可以不停地有箭发射，让人搞不清楚营外到底埋伏了多少敌人，黑暗中营里的官兵一定不敢冲出来送死，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足够。
而烧营的分成十二组，每营四组，随时可以从各个方向以火箭相袭。因为是布帐毡棚，所以要及时扑灭是不可能的。所以分成十二个组在四面放火，这样做的话，官兵这一夜的休息时间又要落空了。
余日庆就在大营和余下的五百多弓箭手好好休息，其余的一千多人在牛金鹏指挥下点着了火垛后，分批去继续挖坑埋尸与休息。
大师、剑客与公孙凤三人就在最高的树屋了望台上边聊天边察看敌情。见到火垛的火光映照下，挖坑铲土的盗贼们兴奋地谈论今天的胜利，不时哄笑出声，场面好生热闹。而远望官兵大营，风中隐隐传来惊锣响鼓、喊叫连声，三个军营不停起火。营中火把来来往往，却没有见到火把出营，闹得鸡犬不宁，虽是同样热闹不已，两下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三更天时，阵前的坑全挖好了，尸体也全埋了。经历了一场战斗，又劳累了大半天后大伙儿全累坏了，却见到官兵军营那边还在起火，吵闹声在夜里十多里远都隐约可闻。可见这个主动扰敌的方法很好。至少在大师三人进营休息时，可以放心地让三个喽罗兵去看着，反正敌军想来袭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所以不大可能有状况发生。
早上三人起来时，整个战场上冷冷清清的，只有身边上千个人睡觉发出的此起彼落的鼾声。
大师看看阵前的火垛还在冒着袅袅余烟，远处的军营因为蒙上淡淡晨雾看不清楚了，树上的警戒哨无声地向大师三人打个手势，示意一切安好。
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尸臭和血腥味，大师本来对清晨的一点好心情也就这样被冲淡了，看见在一边舒展筋骨拿起剑舞着的公孙凤，又想起这次来参战的理由，不由得失笑。
看看阵前的一排坑，剑客喟然对公孙凤说：“你看看，就因为帮你报仇，一、二天的工夫就死了七、八千人，造下了好大的杀孽，你也该收手了吧！不如我们走吧，照这样下去，应该是没人能破得了这箭阵，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公孙凤嫣然一笑，“经过昨天一役，我也认为报师兄的仇是小事，只是……没看到吐突承璀败退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剑客有点茫然，“可要是羽林军总不过来，我们岂不是不能走。我们这个箭阵是很强大，可是移动不了啊！他们不过来，咱们也不能撤，何时才能够把羽林军打败？”
大师也点头表示同意剑客的意见。
公孙凤摇摇头，“我想羽林军一定会马上过来。因为像这样的袭营，任谁也受不了。再过几天，三个大营的官兵就坚持不下去了，没有了六万官兵，那三万多的羽林军就不可能和节度使七万大军对阵，所以最晚后天，羽林军一定会来袭的。特别是吐突承璀这个阉人目空一切，必定会调羽林军来解决我们这根背后的钉子。以前牛大哥没被他放在眼里，是对他们没有什么杀伤力，现在他不会不来了。”
“说得好！”余日庆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他指着前面的官兵大营方向。“不要以为官兵很强大，其实他们损失不起的。因为节度使的帐下也不是没有精兵强将，只是没羽林军精锐。当人数少到一定程度，他们再与节度使对阵就没有优势了。”
剑客笑着说：“说的也是，只是昨天真的好险，可是他们如果全军压阵过来，只怕我们也抵挡不了。”
余日庆得意地笑起来，“这个我一点也不担心，你只是没看出来罢了。只要我们抵挡得住前五千人的攻击，后面来得再多我也不怕，来得越多赢得越痛快。”
大师奇怪地问：“为什么？要是敌人没完没了的冲过来，又有盾牌阵，在我们把他们射完之前冲近，和我们的前军混战，那就是我们的末日了，箭能分出敌我吗？总不能射到自己人吧，到时候缚手束脚的，只有等着被人一一攻破了。”
“哈哈，大师过虑了，在下有两点足以自恃，其一，敌军也是人，是人都会怕死的，这么大的伤亡会让他们的士气大损，他们绝不敢再派人送死，就算硬要冲也不一定会有将士肯为他们拼命；其二当地上倒下几千死人后，会形成很多的障碍，后来的人是既跑不快也排不好阵，阵形不佳就会有更多的人离开盾牌暴露在我们的箭下，等我们再射倒几排重挫他们，让他们见到盾牌兵一样被射死，就没有士气冲过来了。”余日庆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尸体会发臭，所以我才会叫人挖坑掩埋，可是这个坑也能御敌。所以，我们还是占了地利，不是吗？”
大师和剑客这才大为放心，不由得对余日庆这么精通兵法战阵的人竟然在做山贼而感到奇怪。
大师脱口问道：“佩服、佩服啊，不过我有点奇怪，余兄精通兵法，怎么会成为太行山上的寨主？照道理应该在朝中供职的。”
余日庆苦笑一下，“在下本来是将门之后，祖辈在平定安史之乱中也立过赫赫战功，到我这一代家父叫我学文入仕。不想家父却为奸人陷害，官府把家父缉拿受审。在下全家皆习有武艺，连官差都不敢随意来拿人。可家父认定清者自清，自缚以受审，相信很快会无罪获释，没想到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被那人串通赃官害死狱中。
我一怒之下就带着家丁造反，把那个贪赃枉法的知府杀了，又把衙门砸个稀烂，并杀进陷害家父的那人家中，把他一族尽数杀光，本来我想放一把火烧掉自己的家业，准备上山落草的，却不慎把府城也烧去半边，结果弄出一大堆灾民来。我赔掉了一大半的家产后，带了二百个家丁和城中三千已无倚靠的灾民离开，在这里开山自立成一个寨子。想起以前的事，我就对官府恨之入骨，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
大师和剑客不禁咋舌，没相到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样的余日庆发起狠来这么厉害。从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听得出来晚唐时代的世道是多么的黑暗，像余日庆这样有能力造反的人毕竟不多。但是听他轻描淡写地道来却也让人大感大快人心。难怪他在指挥箭阵屠杀敌军时总是那么冷静沉着，丝毫不为战场的惨烈所动。
这时，晨雾已被阳光驱散开去，对面的官兵大营显现出来了，果然到处被火烧得斑斑黑点，原来的白色营帐都剩下不到一半了。看来昨天晚上真是把他们累惨了，本来该是做早饭时间了，而整个官兵大营现在还是一片死寂了，想想也可怜。
牛金鹏这时起来组织人马去砍制尖木桩，在箭阵前的埋尸坑靠近自己的一侧布下不规则的一道道尖桩。这种尖桩对拦阻骑兵冲阵很有效，快马碰上非死即伤。只要马队不能全速集群冲锋，箭阵就有更多机会发威；要是想飞跃过这些坑就会落在尖桩阵上。
大师第一次见到这种机关，觉得很新鲜，却听到剑客和公孙凤聊得哈哈大笑。不禁问二人笑什么。
剑客指着地上一箩筐红红的东西，“这是余日庆刚从邯郸城里找来的花椒粉，足足有四十几斤。”
大师也乐了，“哈哈，这是不是最早的化学武器？”
公孙凤摇头，“真不明白你们乐什么，这东西下到菜里是好吃，拿来做武器？我可没听说过。”
大师微笑道：“人爱吃不等于马也爱吃，如果是从鼻孔中进去，就更加可观了。”
剑客说出他的计划：“到时我们用移山术把它从冲锋的骑兵头上抖下去，马匹还不暴跳起来？或是用箩装了吊在飞剑下，来个高空播洒，也是个好主意。”
大师像忽然想起什么事，从行囊中翻出有引线的几个羊卷出来。“我怎么不记得我还带这个。”
公孙凤见了，大吃一惊。“你拿的这个是震天雷吧，你怎么会有？”
大师和剑客听了也大吃一惊，“你也知道这东西？”
公孙凤点头，“知道啊，我认识一个雷火神君就是用这样的东西，好厉害的，可以炸得山崩石裂。”
大师倒松了口气，“原来这东西这儿早就有了，那就好，这样我用了就不至于惊世骇俗。这个在我们那儿可是很普遍的东西，也能用来做武器哟。”
剑客想想更乐了，“那我们再加点佐料吧，总得让威力更强点才行。”
大师吁了一口气，“对，去后面找几把剑来，折断后把刃片绑在外面，这样杀伤力更强。”
剑客指着那箩花椒粉，“在外面裹上这些花椒粉，炸了之后就熏出一大片的禁区了。”
大师忍不住大笑起来，三个人就动手去做了。
中午时分，听到远处有雷声响起，渐渐地，地面随着这隆隆声微微地震动。
这时，树上的哨兵忽然发狂地大叫：“有骑兵！是漫山遍野的骑兵，大家快回到阵前来……”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在反应过来后，急急地返回阵地上各自的岗位。
这时，只见浓尘滚滚的前面是一条黑黑的线，数不清的骑兵正向这里冲过来，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冲近了三四里地。只见到人慢慢变大，是一三五成组，高举战刀的骑兵。
牛金鹏大叫起来：“这就是从西凉来的羌兵后裔貂羽胡骑！”
众人着实慌乱了一下。
唐朝是实行混合兵役制的，有两种军队，一种是各地在农闲时受训的百姓，称作府兵，算是预备役军人，不调动时是民。
另一种是用募兵制招来的职业军人，可以世袭，典型的就是皇家的直属军羽林军和各镇节度使的亲卫兵。这是唐代最精锐的部队，只是各镇兵力人数是有限的，而羽林军至少常备在十万左右，成了唐代中央集权、保持军力优势的手段。
可是随着安史之乱皇权衰落以来，这支部队多为宦官所控制，后来还有虚报吞饷的现象，搞得羽林军造册发饷倒有二十万人，其实只有几万人，有战斗力的更少。
而唐朝中后期，羽林军中的精锐又是当年随着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留驻长安的西凉羌兵的后裔；因为冬穿貂裘、夏插羽，又称貂羽胡骑，是唐军中以骑射着称精锐中的精锐，也是羽林军在唐朝中后期的作战主力。
见识到这远远的貂骑兵一线冲来时，大地都为之震动。
大师和剑客终于明白古代为什么总是马上得天下，原来貂骑兵是那么的可怕，来去如风，冲锋起来天地为之震动，威势吓人，单是气势就能吓得对手兵无战心。
眼前这十里地步兵要走上半个时辰，可现在貂骑不到一刻钟就快到了，这边顿时手忙脚乱。
余日庆见到弓箭手都就位了，在等着他发号施令，心中满意，毕竟以他家将为骨干的这批人比牛金鹏和骆擎山手下的人要可靠得多。“不要慌！全军都有，箭头抬三寸。”
这次他准备用上远射，远射本来就是对付骑兵的，若是对步兵并无效果。
不过这也是个好主意，因为骑兵冲得快，不抢先射箭，骑兵一瞬间就会冲上来了。眼见敌骑像旋风一样刮近，冲到两里地前面了，马蹄声震得心也在颤抖，可以看得出对面的貂骑足足有十几排之多，每排在三五百人左右，队形并不是很密集。
说来不知道是貂骑过于自大还是自恃武力，不把太行山的群盗放在眼里，竟然也不加试探就进行了大规模冲锋。
不过，这样也好，余日庆要的就这个效果。他下令：“每发一弓，各弩下压一分。黄旗摇！”
只见第一批三百枝箭划着一条很高的弧线射向冲来的敌骑，决胜负的作战正式开始了。这班弩手可是由余日庆的原来家丁为骨干的，本来就是精锐的战士，训练过后经过了两天的实战对连弩的射击已经很熟悉了，在这种场合下第一波攻击就正中目标，没有失误。
只见到向前冲来的敌骑有一百数十骑是罩在射击范围内，于是战果出来了。这一轮三百多枝箭射中目标的有一半，中箭者几乎达到了上百名，在疾驰的马上中箭相对的受伤是非常重的，中箭的骑兵十之八九都是立即翻身***了，还有几个是落下马背脚扣在马镫上被拖在地上。
但无论是***的还是被拖行的，下场都是极惨的，不是被拖得血肉模糊就是被后面的马踏成肉泥。在骑兵冲锋中，狂奔的战马根本不可能闪避得了地上的人。
还有百十来枝箭是直接射中骑兵身下的马。马比人的目标要大得多，更容易命中，中箭的马中，除了少数没有伤到要害继续冲锋外，绝大多数是立即轰然倒下。
疾奔中的骑兵马失蹄倒地是很惊心动魄的景象，何况倒下的还不是一两匹，而是数十上百匹，这可是壮观的场景。只见倒下的马几乎都是先失前蹄，接着向前翻倒，马在翻得四蹄朝天后就被后面跟上的马蹄踏过，而马上的骑士向前飞出，无论能否安全落地，身后如潮而至的骑兵都会马上把他吞没。
后面冲上来的骑兵踏到前面倒下的人和马，造成更大损失，失蹄倒地的又增多，对后面冲锋骑兵形成障碍。
大师和剑客是第一次看到千军万马的冲锋，感受极为强烈。然后眼看着中间的骑兵一路倒下，跌成一团，整个进攻的节奏也大为减慢。
这样的战斗场面比昨天的冲击震撼多了，二人只觉得惊心动魄，但悬着的心却大为放松了，看来用弓箭进击的效果很不错，公孙凤也大声地叫好。
余日庆更加沉稳地轮番叫着各色旗的弩队，向没有受阻的骑兵队伍洒去致命的庞大箭雨。
在各个弩队都放过一轮箭，还在急忙的上箭时，来袭的貂骑已经冲近到外边的陷坑前，却陷入了一片惊慌，显然貂骑也没有料到这个箭阵对他们的杀伤力会这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