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神捕》 第14章 曼珠开（五） 免费试读
入秋时节，秋水镇外的林山上一半墨绿一半黄，郁郁葱葱的竹林和泛黄的树叶交杂在一起，傍晚十分，夕阳西下，余晖照应下显了另一番宁静。往高处走的石子小径上，一前一后走了两抹身影，前者手里捧着个油纸，油纸内的包子已经少了大半，她的速度没见半分缓，腮帮子鼓动着，脸上尽是满足之意。
后边儿顾少卿不紧不慢的跟着，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没有掉队，还能分出一半儿的心思来欣赏小径两侧的景致。
阿阮手中的包子还剩下最后一个时，眼前的视线空阔了许多，再往前肯定就是下坡路，阿阮几口吃完了它，停下脚步扭头看顾少卿，挥了挥手：“世子，我们到了。”
顾少卿走到她身旁，空空的油纸在半个时辰前还是鼓起来的，视线往上，红扑扑的脸颊上，嘴唇还添着润色，小脸满足的，仿佛是吃了这世间少有的美味。
“饱了？”
饿的时候食欲左右了思想，光顾着吃呢，这会儿饱了，阿阮便有些不好意思，红红着脸点头：“差不多。”末了又补充道，“回去之后我就把钱还给世子您。”
顾少卿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只道：“燕京的西市有一样名小吃，叫笼肉包，皮薄肉厚，肥而不腻，用的是乡间养的走猪，用大笼蒸屉，香气能飘到市集外，每天前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阿阮的眼眸蹭的亮了，捏紧了手中的油纸，嘴上没说，可神情说明了一切，好吃吗？有多好吃？
果真是吃的更能吸引到她。
顾少卿嘴角微扬，朝前迈去，边走边道：“说起来，这还不算最有名的。”
阿阮的脚步是下意识跟着的，这会儿觉得，顾世子的声音太动听悦耳了，脑海中尽是他说过的小吃在转圈圈，笼肉包，筋糕，红豆酥，燕皮馄饨，酒酿圆子羹。
唔，又感觉有点饿。
直到眼前的路转为下坡，瞧见人影时，沙堆上的情形才转移了阿阮的注意力，谷捕头和大哥与秋水县的几位捕快在一块儿，而谷捕头的脸色，瞧着不大好。
他们走近时，他们正在说山体倒塌的事，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捕快，手拿着个烟壶凑在鼻下吸着，语气甚是笃定：“谷捕头是外头来的不晓得，县外这段路可不好走，一年到头总要坍上几回，你看这儿堆起来的，都是上头冲下来的，前阵子下了几场雨，也是他运气不好，常走这路的都得小心着，更何况外头来的。”
他说完，身旁两个捕快十分的赞同，就是从山头上摔下来，被泥沙给埋了的，以往也有人摔伤，死者运气差了些。
谷青阳看向他们所谓山体塌陷的地方，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坡上的杂草怎么可能生长的这么快。
似乎是察觉到谷青阳所想，那捕快笑呵呵补充了句：“听说谷捕头是燕京来的，下过雨，乡下这杂草长的快也正常。”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但余下那两个人神情看起来却如这捕快一样，有些嘲讽的意思。
场面片刻安静，忽然，那边坡上传来了声音：“难不成是秋水县这儿的雨水比榆林县的厉害，半个月就能长成这样。”
众人看过去，阿阮从坡上下来，手中举着两个拔起来的草，特别好奇的问这捕快：“这要是放在我们那儿，两个月都长不了这么高。”
草的茎块有手指粗细，底下的须超过了手掌宽度，拿到了他们跟前，对着阿阮一个小姑娘，几个人的脸色瞧着有些尴尬。
秋水县捕快的脸色挂不住，粗声道：“来人，把不相干的人赶出去！”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沙堆上又传来了声音：“这是什么。”
案发现场闲杂人等本就不能入内，这会儿榆林县的捕头在这儿指手画脚不说，还有这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混入，简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秋水县的捕快张志沉着脸呵斥：“你们是什么人，快把他们走。”
顾少卿手拿着木棍，已经从泥沙中将破烂的布条挑了起来，去验尸房检查过尸体的谷青阳一眼就辨认出此物非死者身上所穿，在那两个捕快要去赶人时，谷青阳冷声道：“他们是我带来的人。”
张志铁青了脸质问任东来：“任捕快，张大人可只请齐仵作过来验尸，陈大人是何意思，派几个捕快来，还想替咱们破案不成，秋水县的案子，你们榆林县也要插手。”
任东来看了看谷捕头，再看张志他们，满脸的为难，他听命于谷捕头，可张捕快说的也没错，这儿是秋水县并非榆林县，陈大人做不了这儿的主，谷捕头更不能，他们入手查这件事，已是越俎代庖。
“不过是帮忙查你们找不到的证据而已，两县相邻，也知道你们平日里颇多难处，力所能及之处，我们自然要多加帮忙。”顾少卿打量着木棍下的布条，好脾气的与他商讨，“我看这东西恐怕不是死者身上的，张捕快怎么看？”
听出他话外之音的捕快张志脸色更差了，知道跟来的这几个人不是善茬，也不与他们纠缠，下令叫几个衙役守在现场，压着怒意喊了声走，三个人直接离开了现场。
任东来左右为难：“谷捕头，他们肯定是去找张大人了。”
“找了如何，告状去？”顾少卿走到刚才挖出布条的地方，抬起头对比了上边山路与这儿的距离，转头问谷青阳，“齐仵作说他身上无伤？”
谷青阳摇头，没有骨折，说明并非从山坡上跌下来的，山体塌陷这件事只不过是个充数的理由而已，所以人必定是被拖拽到此埋在沙地里的：“死者身上没有绑扎过的痕迹，带到此处时应该已经死亡。”
顾少卿往下走了几步，这是沙堆和山坡间的一个沟道，这时节沟道内并无水迹，枯黄杂草混在一起，没找到什么有利的证据，倒是发现了一些衣服的碎片。
阿阮跟着前往，蹲在上面往下看，看到碎布上沾染的似腐烂的痕迹：“这是不是那些野狗撕咬时拖拽出来的？”
“看样子是的。”顾少卿往枯草厚实的地方踩去，打算上来时，忽然感觉脚底有硬物，挪开脚，这些密密的枯草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他刚刚拿棍子拨弄也没发现，但再踩上去，还是有那硬物感，并且不像是底下凸起石块的感觉。
顾少卿抬起脚顺着枯草的面缓缓拨开。
就在枯草环绕的中间，藏着块的玉佩。
顾少卿将其勾了起来，吊在半空中打量片刻，笑了：“连这现场搜证都省下了，秋水县衙门里的月俸可真好拿。”
看成色，并不是什么好玉，边角还缺了一块，玉身有些脏，像是陈年旧垢，加上底下吊着的脏穗子，综合起来，玉佩的主人是落魄的。
任东来找了块布将玉佩包起来，看了眼附近时刻盯着他们的两个衙役，询问谷青阳的意思：“谷捕头。”
谷青阳看了下四周围：“先回去。”
……
一行人回县衙，未等将那玉佩交给张大人，张大人就先找到了他们，一番客套话之后，用送客的姿态，要他们回榆林县。
“谷捕头初到榆林县，很多事不熟悉，是该早点回去，任捕快也一块儿走罢，齐仵作这儿，待案子了解本官自会派人送他回去，你们不必留在这儿。”
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要他们赶快离开秋水县，不要在他们的案子上指手画脚。
谷青阳自然也清楚管辖范围不同，他一榆林县的捕快是没有资格插手别县的案子，除非是许都那儿下的令，但眼下这事儿是不得不管，他们要是走了，这案子铁定就会不了了之，那么明显的证据摆在那儿几个捕快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于他们而言这只有天灾，没有人祸。
“张大人，这案子有蹊跷，死者身上并无摔伤骨裂的痕迹，那些伤也并非全是野狗所致，他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人所害。”
“谷捕头啊。”张大人叹了声，大腹便便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秋水县外林山这段路一直都不好走，他要是跟着泥沙滑下山被埋，也是不会有骨裂的痕迹，至于那些皮外伤，这么久过去，还被野狗撕咬，早已分不清了，你说他被人所害，齐仵作也没验出致命伤伤来，他就是被埋死的。”
“致命伤在胸口，解剖过后就能知晓。”
“那也是那些畜生咬的，被埋半个多月，现在连个全尸都没有，已经是个可怜人了，难道还要将他剖开？若这几日还没有人前来认领，衙门这儿就要做主将他焚化，将来再有人前来认领，就将骨灰还给他们。”
站在顾少卿身后的阿阮张了张嘴，不解剖如何得知线索，再者，案子都没查清楚就要将人给焚化，这一烧还能剩下什么？
谷青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冷冷提醒：“案子尚未查明就将其焚化，张大人，此时上报到许都，知府大人那儿你也说不过去。”
张志带人走入堂中，凉凉放话：“那就请谷捕头取了许都知府大人的印信再来查这案子。”
秋水县到许都，快马加鞭来去也得十来天，加上还得了解了基本情况再决定是否要让谷青阳接受这案子，如此一拖，那尸首就与焚烧的没有分别。
这些人是有恃无恐，也是做惯了这样的事。
堂屋内的气氛变得紧张。
谷青阳看向顾少卿，后者轻点了点头，谷青阳便道：“也好，那我即刻派人去许都，请知府大人下令后再查，不过若是因此耽搁了案子，导致证据被毁，知府大人怪罪下来，可得张大人您自己出面说明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