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倾风华》 第十三章 女帝命运 免费试读
帝都。酒楼。
古雅的隔间中摆放一张黑木矮桌，由上等的黑风木制成，古树记载这黑风树生长于无天无地之处，一千年才生出一圈木轮。
“师傅，你走神了。”苏墨落下一枚白子，含着肃杀之意，将黑子围困。
黑子落下，若是随便一个有些造诣的棋手在此，一定会惊呼错了错了，但就是一个看似错误的位置，将围困之局化解了四分，但仍看上去岌岌可危。
且黑子本来远远占据上风，只因下棋者思绪飘忽，错下了一步，才落得危局。
苏墨笑笑，“师傅这一子，是彻底破了我的局了。”但手中白棋继续落下，不再强求布好原先的围困之势，落在无关紧要之处，重新寻找机会，“师傅认为慕容国的新帝命运如何？”
“无头无源，无轨无迹，不可捉摸，”老人再下一子。
“弟子昨夜观女帝命星自西方升起，光芒万丈，却又轨迹诡异，无从推测，还以为是弟子造诣不深。”
“看似没有轨迹可能正是寻着既定的轨迹，只是太过飘忽。”老人叹气，落子犹豫不决。
“师傅的意思是？”苏墨抓起一子，含笑等着老人落子。
“命星一般自东方而出，代表新生，升起意味着崛起，但女帝的命星自西方升起，而西方是星辰陨落吞噬之处。”
“自幽冥诞生么？听起来像是个妖女。”苏墨露出一丝犹疑，像是不知如何下子，取中庸之道，落在空白处，老人再下一子。
“不过这么多年来，师傅终于遇遇到力不从心的人啊。”苏墨不假思索便落下一子，开始紧紧咬住黑子，锋芒毕露。
“你不也是么？”老人笑笑，继续随意落子，不紧不慢。
“可是师傅当年收我做徒弟的时候曾说人的命运都能通过命星的轨迹推测出来，让弟子很是心动啊。”
“你跟我学星辰占卜之术可不是我忽悠你的，而是你的命星轨迹已经注定了。”老人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胡扯。
苏墨嗤笑，“那师傅是否算到自己要输了。”
黑子最后还是落入白子的包围中，老人不再下棋，随手将最后一子扔回白玉盅，“结束了，那是因为师傅懒得算你下一步落子之处。”老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师傅还想多活几年。”
窥探天机确实折损寿命，不过年轻人也知道老人在胡扯，占卜知道的是结果，而非过程，若是要算也只能知道输了这一盘棋，却不会知道自己落子的轨迹。
“你若是想要知道真相，自己去试探一番便知。”
老人离开，苏墨却久久端坐在棋盘边，望着散乱的棋子叹了一口气。
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赖，最后一步要输便将所有棋子搅乱，剥离原本的位置，胜负就变得凌乱了。
苏墨起身，身着白衣宽袍，耳边回荡着老人离开前最后一句话，“苏墨，你也是一个不信命的人啊。”
也？
很多人自认为不相信鬼神也不信冥冥中如同星辰运行的命运轨迹，可是又在不停用宿命论来定论自己的遭遇，无论苦楚还是幸福。
能够让老人如此评价，苏墨觉得女帝有些意思。
那就……单独去见见女帝？
退朝后，慕容轩回到书房，层层竹筒之后，是翰林大学士，张正居。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生平身，”慕容轩端正跪坐，“先生请坐。”
“多谢陛下。”
太后选择了慕容轩继承皇位，便钦点几人教习慕容轩，分别为骑射术史礼乐。
张正居身居翰林大学士要职，出身显赫，知识渊博，尤其喜爱钻研历史，是慕容轩的老师之一。
“先生请开始吧。”
“那微臣便从奕朝末代帝王开始讲起慕容国的历史，那是一个动荡黑暗的年代啊。”
“诸王并起，群雄逐鹿，天下割据纷争不断，极盛过后的王朝摇摇欲坠，帝王死于战乱，幼帝继位。”
“当时最为强大的诸侯曹闫入驻帝都，挟天子以令诸侯，何等风光。”张正居轻叹，那是最为动荡黑暗的年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先生所说的曹闫可是那位宁负天下人也不肯天下人负他的枭雄？”
张正居点头，有些诧异慕容轩竟然是有些底子的，不像太后所说从小生活在冷宫无从接触。
“嗯，入驻帝都十年无人能够撼动其地位，可惜当时的幼帝太过软弱无能，未能摆脱曹闫控制，他的昏庸之名也算是最为响亮的一位帝王了。”在张正居看来，若是随便换了一个有些能力的君主，也不会被一个诸侯挟持十年一事无成。
“朕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慕容轩忽然说道。
“陛下请讲，微臣定竭尽所能解答陛下疑惑。”
“史册记载曹闫心狠手辣杀伐决断，当得起枭雄之名，一世都在追逐皇位，却为何直到死也未能称帝？”
“他的儿子同样不是仁义之人，屠城十万火烧儒生数千人，篡位后为何奕朝末代君主得以归隐山林善终余生？”
“因为……”张正居却是说不出来原因。
此时张正居已是心头剧震，他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从未正经学习历史的少女所提问竟如此犀利，让他哑言。
“先生可愿听听朕的想法，”慕容轩眼中刃光毕现，“奕朝末代君王面对数百年未能出其一的枭雄曹闫周旋十年至死，将本该早已是破壁残垣的奕朝的死期足足延迟了十几年，后世史书多写其软弱无能，在朕看来，他只是……生不逢时。”
如刀剑出鞘般字句铿锵，慕容轩孱弱的身体迸发出赫赫威严，此时她便如执剑立于王座，化身杀伐决断的帝君。
“陛下所言极是。”张正居并无丝毫奉承之意，而是确确实实被慕容轩这番言论惊到。
“而慕容国，还未山穷水尽。”慕容轩幽幽一叹，目光如古井般深邃。
前有各国虎视眈眈，后有垂帘听政的太后，这位陛下所临局面与奕朝的末代皇帝境况何等相似。
瘦小的女帝因为身高原因明明是仰着头看向他，可位高权重的张正居大人背后却渗出了冷汗，觉得此时的慕容轩其高踞王座的帝君在俯瞰芸芸众生，并向自己抛出了权力的邀约。
是选择追随女帝，冲破危局立下赫赫功业，亦或是……毁灭。
银铃般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如急退的河潮，所有的刀光剑影瞬间收敛，“先生快起，在教习朕的时候先生就是朕的师傅，师傅不必向徒弟行跪拜大礼。”
“多谢陛下！”
“先生又多礼了。”慕容轩无奈。
接下来的教授很顺利，张正居所说的慕容轩听一遍便理解通透，认为女帝聪慧，却不知前世慕容轩登基后已经将这些史册烂熟于心。
若想拉拢到有价值的大臣，首先自己也要表现出值得追随的价值，慕容轩在赌，赌张正居如同前世一般，表面追随太后，实际上追随的是慕容皇室。
谁拥戴慕容皇室，就是他的朋友，谁动摇慕容皇室的根基，就是他的死敌。
希望结果让人如意。
慕容轩低垂眉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