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缉凶》 第16章 师兄弟 免费试读
这堂课是梁教授的心理痕迹学，讨论斯坦福监狱实验——我们阴暗的内心。奥斯卡•王尔德曾说：“最卑劣的行为就像有毒的杂草一样繁茂的生长在监狱的空气里。”最好的心理学实验总是问着关于人性这个永恒的话题，例如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得邪恶？一个好人也可以犯下恶行吗？如果可以，那么是什么让一个人越过了那条界限，有没有一个临界点，当人们跨过之后就会释放出邪恶，又或者是人的处境决定了他的行为？
李赣知道梁教授的用意，认真的听着，可教室里的安静被周月打破了。
“教授，我想问问这个界限到底是指的什么？”周月站起身来，认真的问。
梁教授显然愣住了，仔细的打量着周月，半晌后开口说：“这位同学，你是我的学生吗？我在怎么记得你是学国际金融的？”
“教授，这个不重要！我就想知道界限到底是什么！”周月显得有些急躁。
梁教授看着周月认真的脸，笑着说：“界限这个词指的是不同事物的分界，既然是不同的事物，又有着不同的分界，那么界限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就像你是学国际金融学的，而我教的是心理痕迹学，这就是两个不同的事物，有着明显的分界，你现在越过了界限，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疑问吗？”
“我还是不懂，你说国际金融学跟心理痕迹学是不同的事物，这点我承认，可是界限呢，这两门课都是C大的主要学科之一，统一在C大的框架下，内部的界限也算是界限吗？它们原本不就是一个整体吗？”周月不屈不挠。
“你能想到这里，说明你还有点见解。但是你想过一件事吗，一个人有阳光的一面，有阴暗的一面，它们一样是统一于一个人的身上却有着不同的效果，那么我们怎么来区分阳光和阴暗呢？那就是我说的界限，哦，是奥斯卡•王尔德说的界限，它无处不在。”
周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坐下之后刻意望了李赣一眼，发现后者竟然拿书挡着自己的脸，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心里有些不悦，刚想再提问题的时候，梁教授抢先一步说：“呵呵，我真的是老了，班上新增了同学也不知道，不如我们点个名，大家重新认识认识。”
说完，梁教授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涂掉茶叶之后，拿起点名册，望着下面暗暗叫苦的学生们。
“孙浩。”
“到。”
“周月。”
“到。”
“陈斌。”
“在这儿。”
……
“李赣。”
“到……”
李赣将脸从书本后露出来，正好遇到周月的目光，周月冲他笑笑，嘴型像是一个月牙，意思是没想到吧，我真的来了。
晚上十点，313寝室。
蛋蛋（一只猫）从狗儿威的床上跳下来，悄无声息，而后伸长自己的前腿，将嘴巴长大，打了个哈欠，跃到狗儿威的怀里，蹭蹭。它的猫生从遇见狗儿威之后，开始变得幸福起来。原本一只小野猫，某一天跑到313寝室的门口，被狗威视如己出。
它的到来让李赣痛并快乐着，痛的是猫屎味道从未在寝室消散过，虽然猫砂就在角落里放着，可蛋蛋显然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它喜欢的是自由自在的“飞翔”，快乐的是消灭老鼠。蛋蛋抓老鼠的本事的确不小，自从它来之后，寝室里的老鼠再也不敢放肆了，起初狗儿威还担心它被老鼠干掉了，现在想来实在是多虑了。
这只小猫没看上去那么羸弱，就像此时的李赣一样。
李赣时常在想，他也许跟蛋蛋一样。蛋蛋来313寝室的时候确实羸弱，李赣去警局帮助查案的时候也是一样，可蛋蛋的猫生逐渐的在改变，消灭老鼠，而李赣要做的是改变自己的观念，消灭罪恶。
困住一个人的往往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格局和观念。
李赣坐在床铺上看着蛋蛋，抽出一根烟来，对一边正在“上班”的老五说：“你看你，又死了吧（游戏）。”
老五双手离开键盘，叹了口气，“这些家伙太厉害了！”
“你还是洗洗睡吧。”李赣揶揄道。
“三哥，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看我被杀了，你也不来帮我。”
李赣抖了抖烟灰，“我可帮不了你。”
“老三只会清除世间邪恶，打游戏这事是真不行。”狗儿威一边往脸上摸硅藻，一边照着镜子。
“嘿嘿，三哥，跟我说说破案的经过啥的吧，我从小就相当警察，可惜祖国不给我机会啊。”老五凑到李赣的床边，笑嘻嘻的说。
“你小子是雄心万丈，身在床上，半废！”老四抽出一袋咖啡，准备撕开袋口。
“四哥，你什么时候跟老大穿一条裤子了？”
“我才不跟他穿一条裤子，嫌臭！”老四作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将咖啡倒入杯子后，又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咋的，你是嫌弃我们家蛋蛋？”
“我是嫌弃你的蛋蛋。”
五个人轰然笑开。
“老二，心情好点了吧。”李赣问。
老二点了点头，“好些了，老三，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不然我现在就在“基地等重生”了。”
“呵呵，没事。”李赣递一根烟过去，而后拿着脸盆，换了拖鞋起身去了公共盥洗间。
盥洗间的镜子里映出一个年轻人，消瘦的身躯，上半身***着，脸色发白，胸膛有些干瘪。李赣凑近打量着镜子的自己，苍白的脸，干净的寸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下巴黑黑的胡茬，整体还算精神。
“这就是20岁时候的我吗？”李赣自嘲的笑笑。
生活中不止有连环杀人案，还有生和活。
一连两天的雨让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凉，这个暑假过的让人有些不太真切，原定于七月中旬校庆后放假，可校长身故，一时间全校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每个人都可能是嫌疑人，也可能不是，放假成了奢望。
虽然很快便结案，可暑假还是被取消掉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随着韩副校长成为代理校长之后，C大总算是回到了正轨。
李赣撑着伞往图书馆里的心理咨询室走，十分钟前梁教授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电话的最后只有两个字：速来。
C大心理咨询师设立在图书馆内，负责人自然是梁教授，起初的目的是建立学生心理干预机制，引导学生心理健康。可咨询室成立五年以来，前来咨询的人寥寥无几，这并不是说学生没有问题或者有问题，而是大多数人即便知道自己心理不健康也不会选择去面对。
李赣推门而入才发现梁教授不是一个人，坐在梁教授身边的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着警服，端着茶杯，一个穿着短袖体恤，认真看着桌上的卷宗。
梁教授挥手示意李赣过去，对旁边身穿警服的人说：“我的学生。”
穿警服的人头也不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说：“知道。”
李赣有些尴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对一边看卷宗的女人说：“师姐……。”
“呵呵，好久不见了，我的小师弟。”女人笑着拉过李赣的手。
“成研，别拿你师弟寻开心了。”梁教授在一边说。
成妍，梁教授最为得意的弟子，以前就读于C大，毕业之后跟随着梁教授组建C大心理咨询室，并兼职在C大任课，平日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李赣一学期也就只能见她两三次，每次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现在看她这么悠闲的看着卷宗，又忽然拉过自己的手，一下还有些不适应了。
“跟着你师姐看看卷宗。”
李赣点头，凑近成妍坐着，刚翻了一页，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张卫国、周桐、蔡玲被杀系列案件的卷宗。
梁教授点上烟，递一根给那个警察，再递给李赣一根，靠着沙发，眯着眼睛，默默的抽烟，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想说些什么。
卷宗上刺目的红字以及清晰图片将李赣再次带回到三人被害的现场，张卫国断裂的脖颈，周桐戏剧性的跳楼以及蔡玲***的下半身。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静默着抽烟的梁教授，喝茶的警官以及身边面无表情的成妍，若是有人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以为他们在玩静止的游戏，可事实上却是罪恶在卷宗里不断的蔓延开来，恣意妄为。
良久，喝茶的警官放下茶杯，动作很轻，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点燃一根，靠着沙发，模样跟梁教授并无二致。
“好了，看的也差不多了吧？”梁教授的声音打破平静。
“恩。”成妍点点头，松开了李赣的手。
“说说吧，你们怎么看？”梁教授将目光移到成妍身上。
“我还没想好。”成妍坦率的说着，将桌上的卷宗往李赣边上一推。
“那你呢？”
李赣将手放在卷宗上，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也没想好，要不师父你先？”
“让你说你就说，怎么今天婆婆妈妈的？”
“我……。”
梁教授一摆手，指了指身边的警官，说：“这是我的师弟赵勇，C市警察局局长，同时也是C市犯罪心理学研究室的一员，算是你们的师叔，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局长冲李赣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藏着掖着的。”梁教授再次提醒道。
“呵呵，那就我先来吧。这三起案件虽然发生的时间间隔不是很长，可明显不是一个人所为，张卫国显然死于仇杀，他与凶手吴离之间必然有着一些恩怨或者不可调解的矛盾，以致于报复性杀人。周校长跳楼应该是属于***，这一点我想没什么争议，只是原因不明，而蔡玲的案子，我想是一起新案件，原因很简单，吴离已经被枪决，不可能再次作案，而且杀死蔡玲的凶手似乎不只是为了杀人，我怀疑她可能是为了欣赏，或者一种变态的艺术。”
梁教授点头，反问道：“那么张卫国死亡时地板上的几个刀印改怎么解释，还有周校长***的外因可能是什么，再有就是蔡玲，为什么凶手选择了她而不是别人？”
成妍清了清嗓子，“地上的刀印很好解释，在这一点上。”目光转向李赣，“卷宗里已经说明了，地上的刀印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吴离杀人时犹豫了，说明他的本意不是想杀死张卫国，更多的是恐吓，但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法律可不管你当时犹豫没犹豫。”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他属于过失性杀人。”
梁教授将目光投向赵局长，如果真的按成妍所说，吴离是过失性杀人，那么这个***就有些问题了。一般的过失性杀人不会判处***，即便是判处了***也不会那么快执行。
“别看着我，那老小子一进号子就承认自己杀了张卫国和周桐，起初我们是认为他想替人抵罪，仔细一问才知道，他确实就是凶手。你们不是想问周桐***的外因吗？就是他。”
“你们能确定？”梁教授反问。
赵局长脸色难看，将还未燃尽的烟头掐掉，说：“不确定有什么办法，他自己认罪，证据确凿，难道还要我替他做无罪辩护？”
梁教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目光移向李赣，“你呢？”
“我觉得这三起案件应该作并案处理，吴离确实是杀害张卫国的凶手，而我在体育馆高台上见到的那个女人跟吴离可能的共犯，不然解释不通那个女人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这点我赞同。”成妍话锋一转，“可是这并不能证明杀死蔡玲的凶手就是你在高台上见到的女人，虽然卷宗上说体表特征相似，但我们往前看，你们在高台上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只有微弱的火光，你应该清楚光线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这在法律上不能作为证据。”
“恩，成妍说到点子上了。”梁教授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个女人可能确实是吴离的共犯，她去体育馆高台的时候，为什么吴离不在身边，而且她去那里可能有别的什么原因。”成妍补充道。
李赣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位师姐，分析起案件来，脑子比自己清醒的多，而且总是能抓住重点。要是没见到那个人偶，或许李赣会认同师姐的看法，可这个人偶确实存在了。
“那个人偶……会不会是一种暗示？”李赣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虽然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人偶就是暗示。
“这个不好说，人偶的特征上确实有相似处，然而并未提取到任何指纹以及DNA。”
“好了，就讨论到这里吧。”梁教授看着赵局长，说：“师弟，听到你想听的了吗？”
“并没有。”赵局长拿着卷宗，起身要走。
“你能来找我，我确实很意外。”
“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是吧？”赵局长显得依旧平静。
“呵呵，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人活着，有什么不能放下的？”梁教授说。
赵局长没说话，拉开门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