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悲喜客》 第10章夜宿古茗村（5） 免费试读
云舒走出衙门，回想起刘夫人对老县令一片痴心，顿时感慨万千，“一朵鲜花插牛粪，真可悲。不知道老县令年过古稀，还能不能hold得住这么年轻漂亮的夫人。”
“厚？”君归隐不解。
“夫人处于狼虎之年，凭着老县令那副颤巍巍的身板，夫妻生活要和谐，啧啧，估计很难。”
君归隐总算明白了，笑道，“古今中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县令也是君子，重情重义，又有一官半职在身，怎么不能追求美色？”
“外面谦谦君子多得是，夫人年轻貌美，何苦非得嫁给老县令？年龄差大的，都能喊刘大人做爹了。”
君归隐摇头不同意，“据说刘夫人本为青楼女子，赎身之后，才嫁给刘县令。哪怕年龄上不相衬，但从地位上来看，倒难说得清谁配不上谁了。”
云舒料想不到，“老县令居然敢为青楼女子赎身？不怕传出去败坏名声？”
君归隐挥了挥合拢的扇骨，表示不认可，“非也，为夫人赎身的人，并非县令。”
“那是谁？难道夫人也有旧情？几角恋？听起来好刺激！”
“我不清楚。”君归隐揶揄道：“不如等到再见刘夫人，你亲自去问？”
云舒脖子一梗，“……我像是那么八卦的人嘛。”
君归隐思忖了二十秒，点头，“像。”
“……”
君归隐负手行走，不紧不慢地嘲笑他，“自己都被鬼看上了，非但不着急，还有心思听别人的是非，不是八卦是什么？”
云舒可不同意，嘿嘿搂住君归隐肩膀，和他哥俩好，“你不是传说中的驱魔术士嘛，县令走投无路请你来，不惜在上司面前把你奉为座上宾，不就是看中你的本事？我天天与你待在一块儿，怎么可能出事。”
“都说是江湖传说。传说传说，以讹传讹，道听途说，这种东西能信？”
云舒一愣，被君归隐甩开好几米，连忙跟上，“不会吧兄弟，敢情你一直在打肿脸充胖子！我对你可是百分百信任，一直把心放在肚子里去的。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都指望着你搞定，你可不能耍着我玩啊。”
君归隐将玉扇一抖，呵呵笑道，“江湖险恶，兄弟自求多福。”
仙台客栈坐落在古茗村的南边大道旁，云舒昨晚路过的坟地，就在街道以南的地方，当时天黑，他们没仔细看，只埋头赶路，如今一瞧，便觉得街道存在着怪异非常的地方。比如，冷清得有些过分了。
明明是大白天，正是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两侧的店铺却都闭门不见，有的连铁锁都没落，店主似乎都赶着逃命去了。元宵刚过，下了点薄雪，在路面上铺得平整，来往的脚印只有寥寥几串，从坟地森林延伸到衙门的方向，应该就是昨晚他和君归隐留下的。
“人都哪去了？”
带路的衙役回头解释道，“自从仙台客栈出了命案，这条街道一直被霉运笼罩，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很多店家亏了本，转手走了。后来有人找了个大师算卦，说是这片临近坟地，又有冤魂喊屈，风水不佳，做买卖稳赔不赚，店家们怕得要死，全换地儿跑了，百姓们也怕沾上霉运，都绕路走了。”
“怎么不租给下家？土地资源白白浪费了，至少贴个旺铺招租什么的。”
衙役笑道，“还什么旺铺，就是衰铺，租不出去的。”
君归隐摇摇头，“你们请的是哪门子大师。我怎么就觉得这儿依山傍水，临近龙脉，藏风聚气，是个风水宝地呢。”
“真的假的？”衙役大哥露出捡到宝的表情，大有一种收到小道消息后准备投资，坐享身价翻百倍的房地产商的模样。
云舒撇撇嘴，“这位君公子，可是江湖传说中鼎鼎有名的驱魔术士！道行比你们找的大师高深多了，连刘县令都找他驱魔，他的话，岂会有假？你们村的人，丢了宝啦。”
衙役呆呆地听着，完全忘了要带路，云舒忍不住觉得好笑，“很多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要看怎么理解咯。不过听凭一个江湖道士的三言两语就荒废了一整条街，未免太夸张了。到底是霉运笼罩还是经营不善，商人们自己心里有数，我们外人也不好胡乱揣测。走吧，小哥，请继续带路。”
衙役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搞得蒙圈，不知道该听哪一句，稀里糊涂地把他们带到仙台客栈。那是一层三层高的独立小楼，二楼阳台挂着一面蜡黄的酒旗，被寒风卷成硬邦邦的一团，门口则放着几张桌子和马扎，给客人喝茶聊天用，早已积了雪。仙台客栈的牌匾歪歪挂着，字体模糊，已经非常灰败老旧了。
“二位，这里就是仙台客栈。老妇人去世，加上生意不理想，店家经常三两天不开门接客，客栈一直半开张半歇着，直到几个月前，店家老头不见了，走得没有一点风声，估计是回乡下老家了。”
云舒一听，失望得不行，“人都走没了，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到？光站着呆看有什么意义？”
君归隐默默地望向雪白的街道，不发一言，像在仔细确认着什么，忽然笃定地说，“客栈里应该有人。”
“怎么可能？”衙吏小哥说什么都不相信，“我们衙吏巡逻，是分批次的，刘大人特地嘱咐我们，要盯紧客栈的动向，几个月下来，从来没有人看见客栈门打开过。和快这么冷的天，如果有人来过，不可能不烧炉取暖。退一步讲，哪怕有人来过，他也早走了，怎么可能还呆在屋里。”
“不，里面真的有人。”云舒循着君归隐的眼光看去，顿时心头一颤，是了，他能感觉到，是一种阴森森冷冰冰的恶感。眼前的仙台客栈，仿佛笼罩着一层万分邪门的气息，有什么鬼怪躲在里面虎视眈眈，就像当时在坟地里被窥探的感觉一模一样。
云舒的声音有了一丝不自然的轻颤，“雪地上比刚才多了一串脚印，看见了吗？！”
衙吏被云舒的表情吓了一跳，“哪来的多一串？除去我们刚才走过来的，只有两串脚印、那不就是你和君公子昨晚赶路——啊、第三串？怎么会？！”
君归隐蹲了下来，指着那串凭空出现的脚印说，“这串脚印从南边的密林，延伸到客栈门口，是单向的。我们刚才站在长街的另外一头，雪白反光，距离又远，没有看见很正常。雪是这两天下的，所以里头的人，也是这两天才刚回来。”
“难、难怪巡逻时没发现。”衙吏听他解释，心里还舒服一点，转念一想，大冬天的不烧炉，不是人，只能是鬼啊！他只负责带路，可不想被恶鬼缠身，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走了，“两位，我路带到了，刘大人还有事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君归隐点头，让他回去，直接拾级而上，敲动那扇锈迹斑斑的门，“有人在吗？”
云舒以为他擅自敲门纯属百搭，没想到，门居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屋内没有卷起窗布，光线非常昏暗，只能依稀看见横七竖八摆满了桌椅，门缝里，忽然飘浮出一张白得煞人的老人脸，双眼像被针线缝合起来似的，紧紧闭着，脸颊毫无血色，那种凄惨的白像涂改液抹了一层，让云舒猛地想起日本的艺伎，总之，感官上非常违和。
未等君归隐做自我介绍，门擅自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无法形容的怪味，腐臭、污浊、真菌细菌肆意繁衍的潮湿感。那老汉非常瘦，脸颊凹陷，后背极其佝偻，几乎要弯到膝盖去，双手长得很怪异，就像两条柔软的藤蔓，垂在腿侧，“找谁？”
他忽然开了口，声音沙哑撕裂，像是长久没有说话，一张嘴就是喷出一阵没漱口的腐臭味，云舒感觉自己就像在和死人在打招呼，“老伯，我们是衙门的人，来找仙台客栈的店家问点事情。”
“进。”
老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拉开门闩，待云舒他们进屋之后，立刻将门锁上。君归隐假装没看见，就着昏暗的光线将屋内环视了一圈，一楼是客栈用膳的地方，墙壁上设着佛龛和灵位，灵牌上写着吾妻顾家秦氏之位，香炉冷冷清清的，没有燃烧香火的痕迹。
“我是店家，要问什么事情？”老人拉了一张板凳坐下，身体堵在门口，似乎有意而为之。
“老人家，我们来问问当年令公子遇害一事。”
“死者已逝，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可追究的。”老人明显不愿意多说，蜷缩着靠在门上。
作为韶华父亲，反应也太不积极了。君归隐微微皱眉，问，“难道您不在意凶手是谁么？令公子当年与谁结怨，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本案存在很多疑点，希望您配合，助我们调查清楚。”
老人不答话了，许久才睁开了眼，眼珠暴凸，竟像被人勒住脖颈而死的形态，“有什么疑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