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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2-14 14:43:28

梦华烬余录

梦华烬余录 佚名 著

连载中 颜音珠儿

小说角色名是颜音珠儿的小说叫做《梦华烬余录》,是作者佚名所编写的现代言情小说,小说中内容说的是:八岁的颜音跟随父亲益王颜启昊征战赵国大梁城。颜启昊半生戎马,用兵如神,这一次源国派他率领后路军,意味着此战志在必得。颜音得以在军营里见到了很多平素在王府、在大源都城里见不到的事,结识了作为质子的赵国太子,还失去过身边在意的人。直到长大,颜音才发觉,八岁那年见过的人、经历的事,甚至挨的打,都影响和改变了后来的他。

精彩章节试读:

大昌一十九年,初冬。

源国南都燕京城北郊。

一座青砖灰瓦的恢宏府邸,占据了一整条街的南侧。房很高,墙很厚,但却显得陈黯敝旧。

昏黄的天空中飘着沙暴,风吹得房顶的莠草时而挺立,时而偃倒,时而打着旋子,像是身不由己的挣扎,让人无端的觉得苍凉。

府邸侧门大开着,几个侍卫在门口引颈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偏厅里,府邸的主人,大源国益王颜启昊皱着眉头,焦躁地走来走去。

他身着绛地锦缎夹袍,盘领,窄袖,左衽,下摆处用丝线密密盘秀着浅金色的熊鹿秋山纹。因为沙暴天气的缘故,厅里光线昏暗,像是罩着一层姜黄的纱,陈设器物都看不分明,唯有那衣服下摆的纹样,星星闪闪地反射出细碎的光。那些光点,随着人的步伐,飘过来,飘过去,像是那层风沙当中,隐藏着什么魑魅魍魉一般。

“这样安排,妥帖吗?”颜启昊用指关节敲击着额头,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

“王爷。”

厅堂的一角,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浮现了一个素白襕衫的身影,只见他微微一躬身答道,“前几日有信儿过来,并没有说有圣旨需要摆香案接旨。三郎君是您亲生儿子,虽说这几年在宫中养育,但皇上并没有正式收养他。只是儿子回家而已,不管他是什么排场,总不能让您大开中门迎接,这父子的纲常,总归是不能乱了。”

颜启昊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个侍卫匆忙跑了进来:“来了来了!仪仗已经转过巷口了!”

“有多少人?”颜启昊皱眉问道。

“很多人啊,只怕不比咱们阖府的下人少,排场很大,看上去和当年王妃嫁过来的情景差不多呢!后面人山人海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那侍卫口中的王妃,正是这三郎君已故的亲生母亲,室韦国长公主,留国公主盈歌,她十多年前来源国和亲,嫁与了源国皇帝的六弟,益王颜启昊。

“哦?”颜启昊有些惊讶,扭头看了那白衣人一眼,见他也是一脸茫然,便轻轻摇了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颜启昊站在府门口向巷口望过去,苍黄的尘沙之中,冉冉走过来一群人,衣甲鲜明,车马华美,真和当年大婚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鼓乐,静静的,像一幅流动的画。

这让颜启昊不由得想起,八年前在南朝赵国皇宫中清点内府收藏时的情景:幽暗的文萃阁上,雕梁画栋间斜斜射下来几束光,纤尘在光中舞动着,那跌落尘埃的手卷散了开来,画轴在地上快速地滚动,像是惶然奔逃的溃兵。

随着画轴的滚动,那画上的人,便一个接一个的显露出来,天王、侍女、武将、瑞兽……最后,是那个被小心翼翼怀抱着的婴儿。那画,似乎叫作《天王送子图》。

当年离家时,那孩子还是个垂髫小童,如今,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年了吧?

那一行人马行到巷子中央便止住了。一辆车,从队伍中缓缓驶了出来,驶了十几步,便又停下。那车圆盖方座,小巧精致,样子竟和天子车辂非常相似,只是没有旗帜。帷幔是群青与藕色相间,显得沉稳而不张扬。

车上走下来一个少年,头戴白狐皮帽,丰盈的毛峰将一张俊脸遮得只有巴掌大。身上穿着一袭羽衣,竟然和当年盈歌初到源国时所穿的那件一模一样!看上去倒真有几分雌雄莫辨,犹如降落凡间的精灵。他,正是益王颜启昊阔别八年的第三子,颜音。

“父王,我回来了。”颜音在颜启昊面前站定,单膝跪拜了两次,站起身来,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

颜启昊怔怔地看着这张和亡妻很是相似的俊美面容,突然觉得很是陌生,从八岁到十六岁,这中间错过的八年,似乎只是一瞬,显得那样不真实。

颜音脸上的疏离和淡漠很明显,明显得让颜启昊不由得暗生怒气。

“怎么带了这么多人?”颜启昊的声音也是冷冷的。

“父皇让带的。”颜音答道。

“你、你叫皇上什么?!”颜启昊紧锁眉头,声音颤抖。

“哦……”颜音赧然一笑,“之前在宫里,皇上让这么称呼,一时叫惯了,改不了口。”

“带这么多人做什么?!这些都是什么人?”颜启昊怒气更增。

“神佑军的护卫都没有进城,护送到城外便返回了,这些都是皇上送我的从人奴仆。”颜音依旧淡淡地解释。

“你的这些从人奴仆,比我这益王府阖府的下人还要多啊……”颜启昊语带讥诮的感慨。

颜音微微一笑:“长者赐,不敢辞,君命不可违。”

这话是不错的,道理也无可辩驳,只是颜音的表情和语气,让人听了并不受用。

“我这益王府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下人!”颜启昊转头看向身后的白衣人,“谢德!”

“属下在。”那谢德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去安排人,把后面那些人都遣散了,若是奴籍,便安置到王庄上等候发卖,若是良人,让他们自谋生路,一个人都不许进府!”

“父王!”听了这话,一直波澜不惊的颜音略略动容,惊与怒之余,又有几分难以置信,“您这是做什么?!”

“你既然称呼我一声父王,既然还想回到这个益王府,就必须按我的规矩来,把你在中都皇宫的那些骄奢淫逸都收起来!”

颜音亢声分辩道:“我朝三军儿郎浴血奋战,打下南朝赵国的半壁江山,迫赵王称臣,赵国每年缴纳的岁币可抵我朝每年产出的三倍有余,享用这些战利,又怎么能算是奢侈?留着这些东西不享用,才真真是暴殄天物!更何况我大源将士为何而战?不就是为了让父母妻子,子孙后代过得更好吗?”

“我朝兴于简朴,国本不可废;赵国亡于奢侈,殷鉴不远。”颜启昊强压怒气,一字一顿。

“一个月只能织成一尺,一件衣服价值千金的缭绫,当年被弃置在雪泥浊水中,任它烂成丝丝缕缕,这便是简朴吗?”那少年嘴角牵动,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又或者像我朝北漠的那些牧民,一辈子只养一群羊,夏天养肥了,冬天又饿瘦,只供自家宰杀享用,不思商贾贸易,世世代代贫穷封闭,这便是简朴吗?似这样泥古不化,不思变革,只怕会成为我朝的千古罪人。”

颜启昊被颜音咄咄逼人的词锋滞住,一时不知道怎么辩驳,只是气得双手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父子才一见面,便这样剑拔弩张地吵了起来。而争吵的内容,又是朝中两派数年来一直争论不休的大政。一派要维持大源的传统,蓄奴,游牧,全民皆兵;另一派要借鉴南朝赵国的法度,废奴为良,农牧并举,筑城定居。况且,当着这么多人,这孩子词锋犀利,和自己针锋相对,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莫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不把自己这个亲生父亲放在眼里了?

看到面前那一身羽衣的少年昂着头,侧身立着,一副孤傲不忿的表情,颜启昊突然怒气勃发,上前两步,一把扯下了颜音身上的那袭羽衣。

那纤弱的少年被扯得打了个旋子,露出穿在里面一身白苎中衣,衣服的下摆飘然舞成了一个圆,霎时间,一片粲然金光夺人眼眸。那件中衣的衣缘,竟然全部以销金装饰:贴金的云纹,泥金的连珠纹,盘金的水纹……金碧辉煌,粼光闪闪,只此一件中衣,价值何止千金?

颜启昊怒道,“缭绫、羽衣、销金、点翠……这些极尽奢侈的衣饰,都有伤天和,即便是在俗尚华靡的赵国,也被列为禁制,你如今只是一个尚无封爵的小小王子,就不怕逾越吗?”说着,便一晃火折子,竟然将那件羽衣燃着了。

颜音一惊,踏上半步,想要阻止,但又止住了,只是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似乎在极力克制。

那连接羽毛的丝线最是易燃,首先便成了飞灰,淡淡的焦香味四散弥漫,倒有几分像是炊烟的气味,很有家的感觉。

那些羽毛离了丝线的束缚,便纷纷飘散开来,乘着风,在空中旋舞着。一星一点,带着火光的羽毛,飘在漫天尘沙之中,像是放慢了数万倍的烟火,一点点成灰,一点点沉落,犹如繁华落尽的悲凉。

渐渐的,羽毛燃烧的气味浓烈了起来,直冲鼻端。

这让颜启昊蓦地想到了少年时第一次上战场的情景,那是和当今圣上一起,率领骑兵奔袭了一夜,一举烧掉了赵军的粮草。那时,战场上就弥漫的就是这种气味,米、草、人、马……统统被烧成一片焦黑,焦臭中带着一丝焦香,浓烈得令人作呕……在记忆中,这种气味一直和死亡相伴相生,此时再度闻到,令颜启昊不由得心中一凛。

颜音垂着眼眸,像是惋惜,更像是哀悼,终于,待所有的火星都灭了,他才抬起头来,脸上是淡然的笑。

“在室韦国,这种羽衣一向是出嫁的女子和归家的游子所服用,它源自室韦故老相传的“毛衣女”传说。这传说,说的是一个男人,偷偷藏起了下凡的天女的羽衣,令那天女无法生出翅膀返回天庭,便只得嫁给了这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

“那男人始终珍藏着这袭羽衣,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损坏。直到有一天,他们的孩子发现了羽衣的所在,偷偷告诉了母亲。这故事的结局有两个,一个是天女穿走了羽衣,抛下了丈夫子女,返回了天庭,回到父母身边;另一个是天女装作不曾发现羽衣,继续在人间生活……但不管怎样,都是天女自己的选择。”

“那男子藏起了羽衣,强迫了天女一次,但绝不会去烧掉羽衣,强迫她一生。所以,在室韦,损坏羽衣是不吉的,犹如折断了穿衣人的翅膀。”

颜音直视着颜启昊,就这样娓娓诉说着,语气中没有一丝怨与怒,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脸上的笑容像凝固了似的,让人觉得那不是喜悦,反倒是最深重的悲伤。

颜启昊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他并不曾听过这则室韦的传说……回想起来,自己和盈歌也只不过度过了八年的恩爱时光,便是这八年当中,自己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领兵在外的,真正的相处,现在能忆起来的,也只有寥寥的几个片段而已。

“娘亲当年从室韦穿来的那一件,一直在宫里被皇上珍重保藏着,就像新的一样。这件是皇上命人仿照那一件,特别从室韦定做的,没想到却是如此短寿。”颜音依旧平淡而清冷地诉说着,那样没有丝毫情绪的语气,像是深深的讽刺。

颜启昊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儿子亲着皇上,疏远自己,听了这话,当下一拂袖,转身入内,口中冷冷说道:“你若还认我这个父王,就跟进来,若不进来,就永远不要进门了!”

颜音咬着嘴唇,徐徐回望后面的那些从人,只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鸿沟,没人能够逾越。颜音怔怔看了片刻,便下了决心似的,转回身来,低着头,快步走入了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

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风中传来了低低的喟叹:“这便是我牵挂的家么……”

风呼啸而过,将这几个字打得七零八落。

那绛衣的身影,似乎听到了什么,停了一瞬,随即便又大步前行……

上卷:梦华如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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